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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第2集

1、前往敢壯山歌墟路上設(shè)卡處  日——外

        差役們持刀張牙舞爪，百姓們個(gè)個(gè)挺身，怒目而視。

阿  花：“〈跨前一步〉過路收錢，那是強(qiáng)盜的做法，你們是不是土司的差人？”

一差役：“喲啊——〈向陸玉拱拱手〉這是陸大老爺，誰不知他是土司老爺?shù)谋砭藸敚俊?SPAN lang=EN-US>

阿  花：“你憑什么收錢？是土司老爺讓你做的？”

陸  玉：“我的地盤我放了屁，它就是個(gè)響！你算老幾？”

他上下打量阿花，阿花以為他看出什么破綻，往后退了幾步，但嘴仍不停。

阿  花：“我算老幾不要緊，你在你的地盤上當(dāng)強(qiáng)盜，你算老幾？”

陸  玉：“嘿，這么個(gè)秀氣小哥，真是吃了野豬膽了！給我打，一塊狠狠打！”

     差役們持刀上前，但眾百姓不但沒退，反而也上前，差役們猶豫了，望著陸玉。

陸  玉：“〈眼一瞪〉反了？！”

差役持刀跳上，阿花僅用手中的扇抵擋，此處設(shè)計(jì)一套滑稽的武打動(dòng)作。

阿花沒費(fèi)多大力氣，讓陸玉一伙連滾帶爬，百姓一轟而過。

陸玉爬起，正要破口大罵，阿花腳一勾，帶起地下一只鞋啪地甩到他的臉上。

陸玉大張著嘴，說不出話來，看著自己的兩個(gè)光腳板發(fā)愣。

2、敢壯山  日——外

阿花和達(dá)妮汗流浹背地爬上山道——這兒可以看到田州府的全貌。

山道上，人如潮，歌如海，高高的大歌臺豎立敢壯山下。

達(dá)妮和阿花擠進(jìn)人群中。

3、敢壯山大歌臺上  日——外

一對青年男女在歌臺上斗歌。

男  人：

今天太陽熱似火

出汗沒有巾來抹

兩手抹太辣

妹送巾給哥

歌臺下的眾人一陣喝彩。

女  人：

哥問妹要巾

巾在星上掛

哥要就登攀

別用石頭來打落

眾人又是一陣喝彩。

男  人：

哥問妹要巾

妹妹這樣說

巾在星上掛

巾在太陽角

哥一抓弓箭

要把巾射落

落到哥的手

哥歡喜雀躍

是不是妹巾？

實(shí)話對哥說

又是一浪喝彩聲，聽眾樂不可支。

女  人：

哥問妹要巾

哥開弓射落

身中星哆嗦

射中太陽轉(zhuǎn)陀螺

妹巾飄到哥的手

哥真福氣多

臺下聽眾喝彩聲一浪高過一浪。

4、歌臺下看場  日——外

臺下嘉賓席，岑猛和眾多鄰近土司土官們一起觀看，與周圍百姓一起喝彩。

陳師爺更是搖頭晃腦，興致勃勃。

陳師爺隨從：“〈小聲地貼耳〉師爺大人，小姐還沒找到呢�！�

陳師爺：“〈醒悟過來〉再找！”

        隨從的臉一晃迅速在師爺身后消失。

5、歌臺上  日——外

又一個(gè)歌王跳上了臺上，正要引吭高歌，突然，歌臺上的一根柱子吱吱作響。

整個(gè)歌臺搖晃起來，歪歪欲倒，看臺上下的人們倒吸了一口冷氣。

正在這緊急時(shí)刻，只見一個(gè)身姿矯健的青年人跳上臺去，用雙手扶住了柱子。

青年人頭上的帽子掉下了，一頭烏黑的長發(fā)在空中飄灑，原來是個(gè)美麗的姑娘。

6、歌臺下看場  日——外

    岑猛立起身來，看著這一幕呆住了。

    他反應(yīng)過來，連忙向身后揮手。

人們的“噓噓”聲叫個(gè)不停，人群開始后退。

陳師爺也站了起來，身后的隨從一看臺上，嚇得面如土色，他指著臺上手直哆嗦。

陳師爺隨從：“小……小姐——”

陳師爺：“什么小姐？”

陳師爺隨從：“我們土司老爺?shù)男〗恪�—阿花！�?SPAN lang=EN-US>

陳師爺隨著手指方向看去，也大吃一驚。

達(dá)妮在臺下的人群中也愣住了，用手捂住了嘴。

岑  猛：“〈跳上臺去，大聲喊〉大家不要慌，往后撤——不要慌——”

7、歌臺上  日——外

歌臺吱吱直響，人群四散奔逃。

阿花咬著牙，白皙的臉漲得通紅。

岑猛迅速過來和她一起扶著柱子。

岑  猛：“〈看了看臺下，命令道〉阿妹，快走！”

阿  花：“〈堅(jiān)決地〉阿哥，你走！”

眼看吱吱作響的歌臺即將全部崩塌，男子不由分說，猛地用肩一撞。

        阿花猝不及防，被撞落臺下，她身子滾了幾滾，滾到洼地處。

8、歌臺下  日——外

    “嗨——”隨著一聲大喝，岑猛一個(gè)鷂子翻身，從歌臺上跳下。

同時(shí)，吱吱響著的歌臺轟隆隆地徹底坍塌。

一看不妙，岑猛撲到離歌臺最近的阿花的身上。

阿花看到一張年輕男人的臉把自己護(hù)住，剛要掙扎起身。

轟隆，嘩啦——木料、塵土落了下來，男人的身子又把她壓了下去。

9、 田州土司府院內(nèi)  晚——外

        屋內(nèi)燈火通明，廊道間仆役們跑來跑去，人人臉色嚴(yán)肅，一片緊張氣氛。

        一名老仆役兩手端著托盤茶點(diǎn)，匆匆通過廊道，兩眼平視，遇到的人紛紛讓道。

10、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岑猛內(nèi)室外  晚——外

        這名老仆役平端茶點(diǎn)，彎腰小跑，進(jìn)入岑猛內(nèi)室。

一名提著藥箱的土醫(yī)從內(nèi)室出來，面色拘謹(jǐn)。

11、岑猛內(nèi)室  晚——內(nèi)

        岑猛大夫人張氏從老仆役的茶點(diǎn)托盤小心地把茶點(diǎn)端給受傷半躺在床上的岑猛。

        額頭上蓋塊布的岑猛喝了一口，把茶碗還給張氏，對她擺擺手。

        面相顯老的張氏用衣襟角擦拭著眼淚。

張  氏：“老爺，可怎么說你，就是不為自己著想，也得為邦佐想想。妾知道老爺?shù)亩鲗櫜辉阪�身上了，可邦佐是老爺�(shù)拇髢鹤�，他還小。萬一老爺有個(gè)長短，嗚嗚嗚——”

岑猛搖搖頭，一副不勝其煩的樣子。

岑  猛：“得了得了，短不了你的吃，短不了你的穿，少羅嗦幾句！”

張氏只好住了嘴，拉拉13歲的岑邦佐衣角，示意讓岑邦佐走到岑猛床邊。

岑邦佐：“〈膽怯、傷心地〉阿爸！”

岑猛愛憐地?fù)崦�著他的頭。

岑  猛：“邦佐，你可是阿爸的大兒子！”

        邦佐點(diǎn)點(diǎn)頭。

岑  猛：“阿爸要理政，要練兵，沒得空陪你和你阿媽。你阿媽頭疼腦熱的，就靠你看著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 岑邦佐懂事地點(diǎn)點(diǎn)。

岑猛對著母子再次揮揮手，示意他們出去。

岑  猛：“你們回去吧，不過是水牛蹭樹，碰破點(diǎn)皮，值不得女人孩子哭哭啼啼的，看了心煩！”

        張氏還要說什么，但見岑猛不耐煩的表情，只好知趣地帶著邦佐凄凄艾艾地離開。

12、岑猛內(nèi)室外  晚——外

        張氏一出門，就看到二夫人林氏帶著二兒子岑邦彥等候在門外。

        面相溫柔的林氏忙躬身打招呼。

林  氏：“姐姐——邦佐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 張氏不理，面無表情地一把將岑邦佐摟到身邊，拉著岑邦佐離開。

        林氏有些歉疚地看了看張氏背影，拉著5歲的岑邦彥推門而入。

13、岑猛內(nèi)室  晚——內(nèi)

        岑猛半閉的眼睛剛睜開，就看見可愛的二兒子岑邦彥撲到身邊。

岑邦彥：“阿爸——”

岑  猛：“〈臉色開朗地〉哎——”

岑猛欲抱邦彥，林氏忙把邦彥抱上岑猛的床頭。

岑邦彥：“阿爸，他們說你撐著歌臺柱子，力氣大得像布洛陀祖公！”

岑猛笑笑，拍拍兒子的腮幫子。

岑  猛：“別胡說，阿爸的力氣只能夠上布洛陀祖公的腳趾頭！”

岑邦彥：“〈天真而羨慕地〉阿爸，你真有本事，我長大了也要當(dāng)阿爸，當(dāng)土司老爺！”

林氏連忙抱開邦彥，制止著。

林  氏：“別亂說邦彥！”

林氏說完，小心地看了看丈夫臉色。

岑猛并未慍怒，仍舊用喜愛的眼光看著二兒子。

岑  猛：“邦彥，只要你讀好書，習(xí)好武，長大了就能像阿爸！”

林  氏：“〈謙卑地〉老爺，妾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 岑猛揮手制住了林氏的話，仍舊笑著盯著岑邦彥。

岑邦彥高興地拍著小手，跳起來。

岑邦彥：“好呀好呀，阿媽，我長大了就能當(dāng)阿爸了！當(dāng)布洛陀祖公！”

        岑猛對林氏揮揮手，示意他帶孩子出去，隨即半閉上了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 林氏抱著興高采烈的岑邦彥推門而出。

14、岑猛內(nèi)室外  晚——外

        林氏一推門，就看見大著肚子的岑猛小妾韋氏在侍女的攙扶下站在門口。

        韋氏的眼睛瞪得老大，就像兩個(gè)圓雞蛋似的，恨不得把林氏夫人給吃了。

林氏看到韋氏隆起老高的肚皮，關(guān)心地問候。

林  氏：“妹妹——”

韋氏把頭一扭，“哼”了一聲，理也不理地推門而入。

林氏回頭望了望，露出難以理解的神情，拉著邦彥離開。

15、岑猛內(nèi)室  晚——內(nèi)

        岑猛剛把眼睛睜開，就看到韋氏呼天搶地?fù)淞诉^來。

韋  氏：“祖公爺咧，怎么就傷了我的老爺，祖公爺哎——”

岑猛煩躁地推把韋氏推開，一副沒好氣的表情。

岑  猛：“別問祖公爺，問你那個(gè)好表哥吧！”

韋氏仍舊一副呼天搶地的表情。

韋  氏：“雷神劈的表哥，也不知跑哪里去了，要見到他，妾非讓他跪在老爺面前三天三夜！妾讓他跳下水塘里泡稀泥，妾——”

岑  猛：“〈氣憤地打斷〉跪三天三夜，泡個(gè)稀泥就完事了？我真把腸子都悔青了，聽了你的話，把搭大歌臺這么大的事交給他辦，啊——讓本老爺在那么多人面前丟盡了臉！你以為讓他來認(rèn)個(gè)錯(cuò)，受個(gè)罰就沒事了？殺了他也不解恨哪！”

韋氏愣住了，哭叫起來。

韋  氏：“啊？老爺，你不能不講良心呀！他可是我表哥，為你跑前跑后，做牛做馬，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哇！”

岑猛勃然大怒，指著韋氏。

岑  猛：“你給滾出去！告訴你表哥，別躲了，田州上下的官差兵丁，人人都要抓他，躲是躲不過去的。他就是躲到地底下當(dāng)?shù)乩鲜�，本老爺也要把他掏出來，活剝了他的皮！抽斷了他的筋！�?/SPAN>

韋氏的雙手胡亂揮動(dòng)，擺出一副撒潑的架式。

韋  氏：“哎喲，老爺你不能不講良心哪，哎喲老爺——祖公爺呀！”

岑猛一看韋氏潑勁上來了，拍床大喝。

岑  猛：“來人，把她拉出去！”

        應(yīng)聲進(jìn)來兩名差役，拉住了韋氏，將她往門外推。

韋氏一邊被拉出去，一邊又哭又叫，手四處亂抓。

韋  氏：“老爺你不能呀！老爺你不能不講良心哪！哎喲老爺——”
門關(guān)上了，岑猛煩躁地閉上了眼睛，頭躺了下去。

16、土司府廊道  晚——外

        韋氏在侍女的攙扶下，氣鼓鼓地扭著腰往自己住室院落方向走著。

17、韋氏內(nèi)室   晚——內(nèi)

        韋氏剛一進(jìn)屋，一屁股跌坐在自己的床上，腮幫子一張一合地生著氣。

早就站在屋內(nèi)一角的侍女阿紅朝她直呶嘴。

        韋氏瞪起腫紅的泡眼，不解地看著阿紅。

        阿紅指指床下，韋氏趕忙朝床下看。

        床下一咕嘟鉆出了陸玉的腦袋，嚇了韋氏一跳。

        陸玉剛站起來，韋氏撲上就連打帶罵。

韋  氏：“你個(gè)雷劈的，你說搭大歌臺是天大的好事，好比天下掉粽粑，砸到我們的頭上，我就信了，死活求老爺讓你帶人做工，你怎么就不爭氣啊你，落個(gè)人人恨不說，你個(gè)雷劈的！”

陸玉連連后退，擺手。

陸  玉：“表，表妹，哎，不要這樣不要這樣——我不過就想弄點(diǎn)錢嗎？現(xiàn)在誰接土司府的工不這樣？哎呀，怪我想尖了腦殼也沒想到是木頭出了問題，嘿，要不是——”

韋  氏：“要不是個(gè)鬼啊，老爺下令田州府所有的官差抓你，你先保條命吧！你不知道老爺那脾氣嗎？說出口的話就像頂死角的牛，沒有收回的！”

陸玉的臉嚇得煞白，兩眼發(fā)直。

陸  玉：“��！表，表妹，你沒給表哥求求情呀？”

韋氏既傷心又氣憤，指著陸玉的鼻子

韋  氏：“你個(gè)死鬼你不懂�。磕腥说哪樏�?zhèn)�不得，何況是土司老爺?shù)哪樏妗８枧_塌了不要緊，老爺?shù)拿孀觼G了十州八縣，你說現(xiàn)在讓老爺見到你，你還有命嗎？”

陸玉嚇得六神無主，一副哭喪著臉的表情。

陸  玉：“怎么辦呀表妹？怪我什么都沒用了！”

韋氏繼續(xù)指著陸玉。

韋  氏：“現(xiàn)在你的野豬膽到哪里去了？現(xiàn)在懂得害怕了吧 ？你只有躲，躲得幾時(shí)算幾時(shí)！要讓人看到，把你抓回來，就算你是雷王的兒子，也要被老爺像吃魚生那樣碎剮了你！”

陸玉摸著胸口，手忙不迭地抖索著，雙腳連連后退。

陸  玉：“好好好，表哥這就走——〈說罷欲推門〉”

        韋氏忙把他拉住。

韋  氏：“回來！”

        陸玉抖著身子轉(zhuǎn)過身來。韋氏連忙從枕頭底下掏出一個(gè)包裹。

韋  氏：“這是我的私房銀錢，拿去！”

陸  玉：“〈呆愣地接過〉哎，哎，哎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 韋氏往門口推了他一把，弄了他一個(gè)趔趄。

韋  氏：“快走啊，說不定老爺?shù)谋�丁就往這里跑來，記住，翻后墻走！”

        醒悟過來的陸玉連忙推門出去。

18、土司府院內(nèi)廊道到后院墻邊  夜——外

        陸玉像個(gè)老鼠似地躲躲閃閃，避開走動(dòng)的下人，挨到后院墻邊上。

        陸玉左顧右盼了一番，呲牙咧嘴地攀上了墻，撲通一聲落到墻外。

        院門兩側(cè)守衛(wèi)的俍丁聽得有些異樣，大喝一聲。

守衛(wèi)的俍丁：“哪一個(gè)？”

       兩名俍丁東張西望一番，又站回各自的哨位上。

19、岑猛內(nèi)室 夜——內(nèi)

        半躺在榻上的岑猛閉目養(yǎng)神，眼前不斷浮現(xiàn)出畫面。

畫面閃回：

歌臺吱吱直響，人群四散奔逃。

阿花和岑猛一塊用力扶著柱子，阿花白皙的臉漲得通紅。

岑  猛：“阿妹，快走！”

阿  花：“不，阿哥，你走！”

岑猛不由分說，猛地用肩一撞。

轟隆隆，歌臺倒塌，木料、塵土紛紛落下。

岑猛撲到阿花身上的一瞬間，阿花美麗而略帶倔強(qiáng)的面容在他眼前一晃。

岑猛搖搖頭，眼前畫面消失，他睜開眼，喊了起來。

岑  猛：“老總管來了沒有？”

盧  蘇：“來了來了！〈推門即進(jìn)，湊到岑猛跟前〉老爺——”

岑猛的眼睛半睜半閉，拉長聲音。

岑  猛：“打聽到了嗎？”

盧蘇貼耳過去，像咬耳朵似的。

盧  蘇：“有人看到，那個(gè)阿妹好像是往歸順州方向去了，身邊還跟著一個(gè)使喚丫頭，不像是尋常百姓人家的女兒�！�

        岑猛一聽，猛地一起身，但眉一皺，被疼痛壓了下去。

盧蘇連忙扶著他重新躺下。

20、歸順州土司府大堂門外  日——外

        朱漆大門緊閉著，兩側(cè)有面無表情的俍丁守衛(wèi)著。

        少女達(dá)妮偷看門里的情景，一副心驚肉跳的樣子。

21、歸順州土司府大堂  日——內(nèi)

        阿花跪在岑璋面前，噘著嘴，頭看地面，一聲不吭。

岑璋走來走去，暴跳如雷，陳師爺在一旁不住地勸解。

岑  璋：“反了你！有個(gè)做女兒的樣嗎？漢人講孝道，我們壯人更講孝道。阿爸說的話，在本州的地界上，就像雷王打雷，哪一個(gè)能違抗？就是你阿花，��？你想讓這些百姓們都學(xué)著你，誰都能不聽阿爸的，那還有土司老爺嗎？還有你們的榮華富貴嗎？”

陳師爺拉著岑璋，連連擺手。

陳師爺：“老爺消消氣，阿花小姐也是無心之過！”

      岑璋氣咻咻地坐在太師椅上，直摸胸脯，一會(huì)兒，像彈簧似地又蹦了起來。

岑  璋：“還有那個(gè)死丫頭達(dá)妮，自從跟了你，就覺得土雞翻了毛，真以為她是鳳凰了？下人沒個(gè)下人的樣，要不念她阿爸早死，有功于土司府，這回我不打斷她的腿！”

22、歸順州土司府大堂門外  日——外

        偷聽的達(dá)妮臉一陣紅一陣白，甩手想走，又回過頭來。

        守衛(wèi)的俍丁仍目無表情地站著，一動(dòng)不動(dòng)。

23、歸順州土司府大堂  日——內(nèi)

阿花終于抬起頭來，一副難為情的樣子。

阿  花：“阿爸！別說了行嗎！女兒知錯(cuò)了！”

岑  璋：“要我不說也簡單，牛犁田要懂牛路，狗看家要懂規(guī)矩——你和達(dá)妮就呆在書房里，半月不許出門，讓師爺給你們講講忠和孝是怎么回事！”

陳師爺連連點(diǎn)頭，拍著胸脯。

陳師爺：“老爺請放心，我一定給小姐盡心講授圣人之訓(xùn)！”

岑璋看樣子是累了，一屁股跌坐在太師椅上，喘著粗氣。

阿花挨近椅子邊上，給父親拿起了長煙管。

陳師爺看到這一幕，背著手，兀自對窗凝視，捻須微笑。

24、泗城府土司大堂門外 日——外

威武的石獅子，富麗堂皇的土司衙門。

門上掛著一塊匾額，寫著三個(gè)大字：“泗城府衙”。

25、泗城府土司大堂 日——內(nèi)

        看樣子，土官梁接剛剛說完，土司岑應(yīng)一仰脖子，哈哈大笑。

字幕：

        泗城土司府總管  梁接

岑  應(yīng)：“哈哈哈——”

字幕：

        泗城府世襲知府  岑應(yīng)

岑應(yīng)拍著肥大的肚皮，有點(diǎn)喘不過氣來，他繼續(xù)笑著，幾乎要震破屋頂。

岑  應(yīng)：“笑死我了，哈哈哈——”

梁接看著岑應(yīng)笑，也陪著干笑，邊笑邊說。

梁  接：“哈哈哈，岑猛這回笑話大了。他本要吹個(gè)大大的氣泡，沒想到一崩破，沾了滿臉的口水！”

        岑應(yīng)背著手踱來踱去，時(shí)而仰脖子，時(shí)而盯著梁接。

岑  應(yīng)：“這些年來，田州府兵強(qiáng)馬壯，勢頭是蓋過了泗城府，可又怎么樣，本老爺還是本老爺，本老爺還是一塊又辣又提味的老姜�！�

梁  接：“〈不冷不熱地〉那是那是——”

岑應(yīng)有些得意又有些失落地繼續(xù)說著。

岑  應(yīng)：“當(dāng)年本老爺帶兵攻打田州府，岑猛還只有四歲，男人的玩意兒還掛在開襠褲的外頭，要不是躲在箱子里讓人抬著逃，哪里還有小命？”

梁  接：“嘿嘿，老爺當(dāng)年真是放了他一馬！”

岑應(yīng)望著屋頂，雙手胡亂揮著。

岑  應(yīng)：“哪有嘴上剛長了絨毛，就想飛到天上去，真是池塘里的鴨叫呱呱，天天吵著要變鳳凰！”

梁接盯著岑應(yīng)的臉看，旁敲側(cè)擊地。

梁  接：“老爺，話是這么說，理是這個(gè)理，可我們不得不防�。♂�猛一旦長齊了翅膀，能不報(bào)當(dāng)年的仇？”

岑應(yīng)連連擺手，一副蠻不在乎的神情。

岑  應(yīng)：“不怕不怕，有朝廷，有官軍，他岑猛就是有青蛙曬肚皮的能耐，也翻不了天，只要大把銀錢送到桂林，送到梧州，哪些大官老爺們都會(huì)替我們說話！”

梁  接：“〈陰笑〉老爺，銀子，他岑猛也會(huì)送！”

岑  應(yīng)：“〈滿不在乎地?cái)[手〉可笑他岑猛要當(dāng)土司們的盟主，卻沒有那個(gè)威望，又舍不得送銀子，一個(gè)毛猴子，卻要當(dāng)老虎。哈哈，這回歌臺倒了的大笑話，讓人笑死一百年嘍，哈哈哈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 梁接跟著干笑，一臉陰毒地看著胸?zé)o城府的岑應(yīng)笑，別有深意。

26、歸順土司府廊道 晨——外

        陳師爺手夾著一冊書，邁著師爺步，氣定神閑地走向阿花的書房。

27、阿花書房 晨——內(nèi)

        陳師爺一進(jìn)入，阿花和達(dá)妮連忙施禮。

阿  花：“先生！”

達(dá)  妮：“師爺大人！”

        陳師爺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坐在師案之后，一臉嚴(yán)肅。

達(dá)妮給他上了茶，也坐回坐位上。

陳師爺：“〈清了清喉嚨〉按老爺?shù)姆愿�，給你們講講孔圣人的忠孝之訓(xùn)。阿花，為師先問你，知道忠和孝的意思嗎？”

阿  花：“〈聰慧的眼睛閃了閃〉以前，從小就教我的李師爺曾經(jīng)講過，忠是指國事，孝是指家事。”

陳師爺推開了書冊，捻起了自己的胡子。

陳師爺：“這只是表面上的意思，具體來講，忠就是忠于皇上，就是忠于朝廷，人立身于世，就是唯皇上，唯朝廷之命是從，否則就無法安身立命于世間�！�

阿花嘴角頑皮地一跳，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。

阿  花：“先生，你這樣說，我就有一個(gè)問題不明白？”

陳師爺：“請講！”

阿  花：“〈閃著眼睛〉聽李師爺說過，大明朝以前，是大元朝；大元朝以前，還有很多朝廷，壯人要忠于哪個(gè)朝廷，才算是忠呀？”

陳師爺捻須連點(diǎn)頭，輕拍師案。

陳師爺：“這個(gè)問得好！這個(gè)，這個(gè)嘛，中華大地自古朝代更迭，哎，就連孔圣人當(dāng)年周游列國，也不知道為哪個(gè)朝廷效忠啊！”

阿花嘴角又是一跳，一股頑皮勁又上來了。

阿  花：“我知道，先生！在朝廷的大官老爺們的眼里，我們壯人是蠻荒之民，但對于壯人來說，什么是忠，什么是不忠，不能以哪個(gè)朝廷來劃分�！�

陳師爺來了興致，身子前傾，似在傾聽。

陳師爺：“說說看！說說看！”

阿  花：“〈略頑皮地〉所以呀，只要在中華地面上生活，不管是什么人，只要認(rèn)為自己歸于中華之內(nèi)，就是忠；自絕于中華之外，就是不忠！”

陳師爺站了起來，感慨而驚異地嚷著。

陳師爺：“哎呀——想不到阿花有這個(gè)見識，為師想了多年也沒想明白，阿花，可惜你的女兒身嘍。要是個(gè)男兒，包不準(zhǔn)會(huì)當(dāng)封疆大吏，或?yàn)閷�為帥，衛(wèi)國安邦哪！”

        達(dá)妮在一旁笑著，忍不住插嘴。

達(dá)  妮：“男人能做到的事，小姐也能做到；男人做不到的事，小姐也敢做！我們小姐呀，就是這樣的人！”

陳師爺坐回師案后，捻須大笑。

陳師爺：“哈哈哈——誰說俚僚壯人，出不了俊杰之士，就這個(gè)奇女子，把大明朝的多少男兒，比了去嘍！”

阿花不好意思地忸怩起來。

阿  花：“先生！小女子多嘴，不要當(dāng)真！”

陳師爺：“〈一本正經(jīng)〉哎，為師絕非虛言。壯人稟性純樸，崇直尚信，比如，那田州土司岑猛老爺，為師看出他就是一個(gè)豪杰之士。你看他臨危不懼，不顧自己土司之尊，毅然履險(xiǎn)，先人后己，就是在最后時(shí)刻，也不忘了保護(hù)小姐，不愧是一個(gè)錚錚男兒呀！”

        阿花聽到這話，不知不覺紅了臉，低頭局促不安，達(dá)妮看到，掩口暗笑。

        這時(shí)，門外喊了一聲。

仆役畫外音：“師爺大人，老爺有公文要擬，讓小的來請！”

        陳師爺站了起來，一邊往門口走，一邊感慨地對阿花說。

陳師爺：“好自為之，好自為之吧阿花！”

        阿花和達(dá)妮忙起身，施禮。

阿  花：“謝先生！”

達(dá)  妮：“師爺大人，慢走！”

        師爺推門離去，阿花半躺到臥榻上，發(fā)呆發(fā)愣。

        達(dá)妮半笑著挨著她的身邊擠過去。阿花讓了讓，達(dá)妮還擠。

阿花回頭瞪著達(dá)妮，達(dá)妮則一臉笑。

達(dá)  妮：“〈還笑〉哎，阿花，那天，那人，可真像個(gè)硬漢子！”

阿花一把推開達(dá)妮，故作生氣。

阿  花：“你說什么呀？田螺對螞拐，各說各話！”

        達(dá)妮一把把阿花抱住，使勁擠她的腋窩。

達(dá)  妮：“別裝了，那天誰說的，阿哥，你先走，誰又說的，阿妹，你先走。哥心試妹心，妹心試哥心，看到的可不止我一個(gè)人，還……”

       阿花漲紅了臉，對著達(dá)妮一陣亂捶。

阿  花：“死達(dá)妮，還不如讓我阿爸打斷了你的腿！”

        兩個(gè)女孩擠成一團(tuán)，笑成一團(tuán)。

28、田州土司府韋氏內(nèi)室外  日——外

下人們穿梭出入，端茶送水，進(jìn)出門內(nèi)外。

29、田州土司府韋氏內(nèi)室 日——內(nèi)

韋氏大著肚子躺在臥榻上，看都不看像木偶似地站在屋內(nèi)的侍女阿紅一眼。

韋氏的嘴里一直不停地磕著瓜子，隨口吐在房內(nèi)的空地上，兩眼轱碌亂轉(zhuǎn)。

突然，韋氏眼一瞪，對著拘謹(jǐn)?shù)氖膛�阿紅破口大罵。

韋  氏：“你死人��！表舅爺要在，還不打掉你的牙，沒看到地上丟的東西嗎？”

阿紅走過去，開始拾掇。

阿  紅：“〈有些不服氣地嘟囔著〉剛才是夫人你說的，等磕完這一盤再一起收拾的嘛！”

韋氏翻著白眼，一口一吐。

韋  氏：“��？我是這么說的嗎？沒看見我累啊，一個(gè)一個(gè)的磕，還要吐出去，我累，你還閑著呀？”

阿  紅：“〈只好低頭〉是，夫人！”

韋氏斜睨著阿紅，一副旁若無人的神態(tài)。

韋  氏：“你們都在欺負(fù)我，是不是以為表舅爺回不來了呀？”

阿  紅：“奴婢不敢！”

韋氏拍拍肚皮，惡狠狠地仰起脖子。

韋  氏：“就算你們吃了三個(gè)野豬膽，諒你們也不敢！我這肚子里裝的，可是土司老爺下的種，要是生出個(gè)男的來，那還不把你們這些賤奴婢嚇?biāo)腊�！�?/SPAN>

阿  花：“〈暗笑，仍怯怯地低聲〉要是夫人生出少爺來，奴婢們高興還來不及呢，都來討夫人的賞，哪里會(huì)嚇著呀？”

韋氏自覺失言，又不愿意失去上風(fēng)。

韋  氏：“哎，那也不能由著你們，你看，表舅爺不在，你們一個(gè)個(gè)都翹了尾巴了不是？〈突然間想起什么似的〉哎喲，我那表哥咧，你要不在，誰都沒把我放在眼里！誰都像踩一只螞蟻一樣來踩我，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！”

阿 紅：“哪能呢夫人！這院子里的下人們都靠著夫人吃飯吶！”

韋氏突然間神經(jīng)質(zhì)爬了起來，自言自語。

韋  氏：“不行不行，我得再求求老爺，求求老爺！”

        韋氏站起，就往外走，阿紅見狀大驚。

阿  紅：“〈連忙扶著韋氏〉夫人，夫人，小心哪，肚子沒準(zhǔn)是個(gè)少爺呢！”

        韋氏不管不顧，扭腰挺肚，就要推門離去。

阿  紅：“〈急忙跟上〉小心吶夫人！”

30、田州土司府院內(nèi)廊道  日——外

        在侍女?dāng)v扶下，韋氏挺著大肚子一步一搖地走在通往岑猛內(nèi)室的廊道上。

31、田州土司府岑猛內(nèi)室  日——內(nèi)

        岑猛的身子墊得更高了，看樣子已經(jīng)恢復(fù)了精神。

        盧蘇在岑猛床頭匯報(bào)著近況。

盧  蘇：“大歌臺塌了以后，各地謠言四起——”

岑  猛：“怎么說？”

盧  蘇：“尤其是泗城府土司岑應(yīng)那老鬼，見人就說老爺威望不足當(dāng)各土司的領(lǐng)主，歌臺倒塌就是祖公示警。有的土司老爺，聽說這事，就死活不肯在由我們田州府牽頭的向皇帝老爺上的奏書上簽名——”

岑  猛：“是那個(gè)請求每當(dāng)朝廷和督府衙門有征調(diào)，允許每戶至少留一個(gè)男丁干農(nóng)活的奏書嗎？”

盧  蘇：“是——還有的土司嘲笑老爺，說老爺連個(gè)歌墟活動(dòng)都沒本事弄好，還能帶頭跟皇帝老爺提這么大的事？”

岑  猛：“〈咬牙切齒地〉這個(gè)陸玉，別說還查出他貪了這么些年土司府上馬工程的銀子，單單用壞木料搭建，塌了大歌臺這事，就夠殺他一百回！〈厲聲叫著〉給我聽著，任誰來求情都沒用，三夫人也不行，一定要盡快緝拿歸案，審出個(gè)清清楚楚，用他的人頭重新取信于各土司！取信于田州的子民百姓！”

32、田州土司府岑猛內(nèi)室外  日——外

        韋氏在門外聽到這話，怔住了，要推門的手停在了半空。

        隨即她捂著臉，一轉(zhuǎn)身，蹬蹬蹬地往回走。

        侍女阿紅連忙跟上，扶住她的腰。

33、田州土司府岑猛內(nèi)室  日——內(nèi)

岑猛越說越激動(dòng)，幾乎身子躺不下去了。

岑  猛：“大明朝從太祖爺傳到如今200多年了，世風(fēng)日壞，人無廉恥，貪吏橫行！可萬萬沒想到啊，我田州府勵(lì)精圖治這么多年，還出了陸玉這樣為人所不恥的貪吏，盤剝百姓不說，對土司府的重要工程還要克扣工錢和用料！”

盧  蘇：“三夫人舉薦他，當(dāng)初我就，可老爺——”

岑  猛：“哎，不說了！要查這些年經(jīng)他手的帳，弄個(gè)明白，此人不可任其逍遙法外！一定要將他捉拿歸案，辦他個(gè)瀆職貪贓之罪！”

盧  蘇：“〈躬身〉是，老爺！”

        盧蘇轉(zhuǎn)身而去。

34、歸順州土司府空鏡  晨——外

        鳥兒在枝頭叫著，土司府門的大石獅子威嚴(yán)地顯出面孔，印上了第一縷陽光。

35、歸順州土司府后院  晨——外

        陳師爺手捧書卷，踱著方步，搖頭晃腦在吟誦詩經(jīng)。

陳師爺：“思雨思雨，烈日煌煌。

思君思君，無影以望。

昏以為期，不見我傷。
思風(fēng)思風(fēng)，未聽颼颼。

思君思君，心中綢繆。

昏以為期，不來我悠。
……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 正當(dāng)陳師爺搖頭晃腦吟頌之際，突然，洗衣間傳來以達(dá)妮媽為首的洗衣婦們的歌聲。

眾洗衣婦：“乖了妹（噯）乖娘

那樣歌（噯）不懂

……

陳師爺似有癡迷，他卷起書本，一副感慨模樣。

陳師爺：“〈自言自語地〉詩經(jīng)之中無楚風(fēng)，這不就是楚風(fēng)嗎？稱之為嶺南越風(fēng)，更為貼切，想不到在這壯人極邊之地，人人可為詩經(jīng)時(shí)代的詩人，風(fēng)雅極矣！”

        突然，一陣少女輕聲悠揚(yáng)的花神歌傳來，陳師爺如醉如癡，循聲移動(dòng)了腳步。

達(dá)妮和阿花畫外音：“正月茉莉花，二月野玫瑰。

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三月桃花開，四月山姜花。

五月紅石榴，六月滿塘是荷花。

九月菊花黃，十月辣椒花。

冬月野牡丹，臘月開梅花。

…………

36、歸順州土司府阿花書房門外  日——外

陳師爺踱步來到門外，笑了，他認(rèn)出這正是阿花的書房。

陳師爺：“阿花——”

阿花畫外音：“哎——先生。”

        門打開了，露出了達(dá)妮的臉。

達(dá)  妮：“師爺大人，我和小姐正恭候你過來講孝經(jīng)和左傳呢！”

陳師爺：“〈一邊入室一邊捻須微笑〉今天，為師不當(dāng)你們的先生，倒是要你們當(dāng)為師的先生，如何�。俊�

37、阿花書房內(nèi)  日——內(nèi)

        落座的兩個(gè)姑娘愣住了。

陳師爺也不搭理，自顧在師案后坐下，動(dòng)手研起墨來。

陳師爺：“〈邊磨邊說〉阿花，達(dá)妮，今天為師要把你們平時(shí)唱的山歌記下來，等為師告老還鄉(xiāng)之日，給兒孫們講古，舌頭根子就有嚼頭了！”

阿  花：“〈明白過來，感動(dòng)地〉先生，壯人野俗之歌，上不得臺面喲！”

陳師爺：“哎，詩經(jīng)國風(fēng)夠雅了吧，不過也是當(dāng)時(shí)民間歌手的歌詞。我看你們壯人，人人都是歌手，這些歌，句句可入詩經(jīng)，可稱之為越風(fēng)。好了，墨研好了，我們開始吧！”

38、野外紅薯地  夜——外

朦朧的月光下，陸玉像一只土撥鼠一般地溜出山洞。

他左顧右盼，餓得腰弓似蝦。

他像幽靈一樣躥到紅薯地里，雙手扒拉著地面，扯出紅薯，連忙餓鬼似地往嘴里塞。

39、野外紅薯地守夜棚屋  夜——內(nèi)

        守夜老人〈正是那天在敢壯山被陸玉所攔的老人〉聽到響動(dòng)，警覺起來。

        他提起一面鑼，從棚屋窗往地里看。

40、野外紅薯地  夜——外

        陸玉幾乎是四腳著地，手腳并用，拼命地刨挖著紅薯地。

41、野外紅薯地守夜棚屋  夜——內(nèi)

        對著月光，老人一下子敲起鑼來，“當(dāng)當(dāng)當(dāng)……”地響著。

42、野外紅薯地  夜——外

        四周的守夜人紛手持扁擔(dān)、鋤頭和鐮刀沖到地里。

        陸玉連滾帶爬，東躲西躥，正在亂轉(zhuǎn)之際，被老頭一扁擔(dān)打翻在地。

        借著月光，老頭認(rèn)出就是那天設(shè)卡收錢的惡土官。

守夜老人搖搖頭，指著陸玉。

老  人：“哈哈哈——，陸大老爺，田州府地界貼滿了抓你的告示，抓到了你這個(gè)惡人，土司老爺能賞小的一頭牛呀，活該我老人家的福氣。娃崽們，捆起來！”

陸  玉：“〈一邊被捆一邊哼哼〉哎喲，哎喲，別太緊了，勒死我了！”

老  人：“哼，捆個(gè)山豬要三道繩呢，何況是捆個(gè)惡人！娃崽們，捆上四道繩子！”

年輕人：“是，叔公！”

        月光之下，人影綽綽，陸玉的哀嚎之聲不絕。

43、田州土司府大堂外  晨——外

        大堂前土司旗迎風(fēng)飄揚(yáng)，兩尊石獅子氣勢逼人。

        大堂外的赤膊裸出上身的壯漢捶起了銅鼓，“咚，咚，咚”地響著。

        牛角號由號手朝天吹了起來。

        與此同時(shí)，岑猛帶領(lǐng)大小土官走進(jìn)大堂，魚貫而入。

44、田州土司府大堂  晨——內(nèi)

        岑猛威嚴(yán)地坐在主座上，主座后墻上貼著一張猙獰的鱷魚皮，兩側(cè)分坐大小土官。

岑猛一拍案桌，大喝一聲。

岑  猛：“把那個(gè)貪贓枉法的陸玉，給我?guī)�上來！�?/SPAN>

        立即有堂前俍丁傳呼。

傳呼的俍�。骸皫ш懹瘛�—”

        老頭和眾百姓扛著一個(gè)麻袋走入大堂，解開口袋，鉆出了不知所措的陸玉。

        眾百姓跪下，陸玉四處轉(zhuǎn)動(dòng)著腦袋，就像一只被困箱里，還想尋機(jī)逃命的老鼠。

陸玉好不容易看清了審問場面，只好作罷，連忙跪好，顯出一副死豬樣的可憐嘴臉。

        岑猛走下主座，指著陸玉，氣憤地?cái)?shù)落著。

岑  猛：“你知道我岑猛平生最恨的是哪種人嗎？就是貪贓枉法之徒！”

        岑猛頓了頓，走動(dòng)著，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，沉浸在傷心的回憶當(dāng)中。

岑  猛：“〈語調(diào)悲傷壓抑〉老人們講，魚在砧板上跳，.翻肚就挨割！當(dāng)年，田州被惡人攻破，百姓拖兒帶女逃難，作為土司的兒子，不能保護(hù)好百姓們，我痛心啊！我愧對列祖列宗們��！這個(gè)局面是怎么造成的？不就是因?yàn)槟切┒綋岽髥T們收了惡人的黑錢，貪贓枉法，放著朝廷法度置若罔聞，放縱殺戮不管不顧！后來，百般無奈之下，我給他們也送了白花花的銀子，總算恢復(fù)了土司之位。正德初年，我又被迫用了數(shù)不清的銀子，打通了皇上身邊的紅人劉公公的門路，督府衙門總算給我封了個(gè)指揮同知；還是這位劉瑾公公，后來又收了田州百姓敬獻(xiàn)的5萬兩銀子，才算免去了田州俍丁征調(diào)去福建打仗的差事……”

岑猛立住了腳，盯著陸玉，陸玉慌得頭幾乎抵到地面。

岑  猛：“太祖皇帝老爺，是何等英明神武的開國皇帝，他在立國之初，就定下規(guī)矩，凡貪墨六十兩銀子的官都要?jiǎng)兤な颈�，可到了他的子孫坐天下的今天，竟成了無官不貪，無處不行賄的氣象！我們田州地方，苦苦經(jīng)營多年，才有了百姓殷實(shí)的日子，可卻出了你這么個(gè)貪吏！〈又走了幾步〉不查不知道哇，一查，就連祖公老爺都會(huì)閉上眼睛！你仗著土司表舅爺?shù)膭荩�欺壓百姓，就連百姓們?nèi)ソo布洛陀祖公上香，你也要設(shè)卡收錢，土司府的工程一項(xiàng)接著一項(xiàng)，你層層揩油，要是不殺你，我們田州府，豈不就成了藏污納垢的地方，官府衙門的貪官老爺們都會(huì)有話說，都會(huì)有笑話看啦？”

陸玉叩頭如搗蒜，聲淚俱下。

陸  玉：“老爺，饒命！老爺，饒命啊！小的愿退贓，把所有的家產(chǎn)充公，念在表妹還沒出世的孩子身上，饒我一命啊老爺！”

        岑猛不管不顧，面色嚴(yán)峻，一揮手。

岑  猛：“〈厲聲喝道〉來人啊，打入死牢，候斬！”

        陸玉眼一閉，暈了過去。

45、田州土司韋氏內(nèi)室門外  日——外

        兩名俍丁挎著腰刀，面無表情的守衛(wèi)著。

        門里傳來呼天喊地的聲音。

46、田州土司韋氏內(nèi)室  日——內(nèi)

韋氏哀哀地哭著，侍女阿紅在一旁勸著。

韋  氏：“老爺你不能不講良心呀！要?dú)⒘宋冶砀纾�妾怎么有臉在這府里呆下去呀！〈腳一伸，眼睛發(fā)直〉這孩子我不要了，我不要了，老爺，你無情，我也無義〈說罷，韋氏在床上翻滾起來，用手狠狠擊著自己的肚皮〉！”

        侍女阿紅嚇著使勁抓住她的雙手，大喊。

侍女阿紅：“快來人��！”

        門外的俍兵迅速闖了進(jìn)來，又慌忙退出。

韋  氏：“我不活了，不活了呀，我沒臉活下去，老爺你沒良心呀！”

        韋氏仍舊亂滾亂打，號啕大哭，侍女阿紅手慌腳亂，神色緊張。

        門又開了，闖入幾個(gè)壯健的婦女，把韋氏制服了。

        門口開處，露出岑猛陰沉的臉和陰沉的表情。

47、田州土司府大牢外 晚——外

        月亮在天上懸掛著，樹葉婆娑，月光如水。

48、田州土司府死牢陸玉牢房鐵窗  晚——外

        透過長長的陰暗的廊道，半明半暗的光線中，露出窗前陸玉那張?bào)@恐萬狀的臉。

49、田州土司府大堂  晚——內(nèi)

        岑猛在主座前踱來踱去，盧蘇大總管站在一旁。

盧  蘇：“老爺，經(jīng)過多次派人反復(fù)解釋，桂西各土司明白了利害，都同意由我們田州府領(lǐng)頭向朝廷上書減免征調(diào)，他們都同意具名了！”

岑  猛：“壯人苦哇，督府衙門一有征調(diào)，有的人家竟然一丁不留——荒了田地，家里的老人和孩子就沒得吃的，有的人家青壯戰(zhàn)死在外頭，老人也餓死、病死在家里，竟然絕戶！從弘治十八年至今，幾乎年年有征調(diào)，成千成萬的壯家俍丁，出了遠(yuǎn)門，留下妻兒老小，哭天喊地沒人應(yīng)——我們田州府出這次頭，就算是引起了督府衙門的大人老爺們的疑心，就算是有天大的禍?zhǔn)拢�就由我岑猛一人來承�?dān)！”

盧  蘇：“老爺，還有一事，不知當(dāng)講不當(dāng)講？”

岑  猛：“講！”

盧  蘇：“殺了陸玉，那三夫人她——”

岑  猛：“〈舉起手〉不要說了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 岑猛踱了幾步，眉頭緊皺，最后停下了腳步，搖了搖頭。

岑  猛：“〈咬牙切齒地〉平生我岑猛最厭惡的事，是行賄，但我不得不做；平生我最痛恨的事，就是碰到做事的人吃黑錢做昧良心事——?jiǎng)e人我管不了，可是在田州的地界，我就是要?dú)⒁毁影�！到殺他的時(shí)候，讓各垌各寨的土官都到現(xiàn)場觀看，震一震那些吃了野豬膽貪贓枉法的人，整肅田州地方�！�

盧  蘇：“是，老爺！”

50、田州土司刑場  日——外

        催魂鼓擂了起來，岑猛率大小土官觀刑，陸玉像死豬似地綁在刑樁上。
劊子手面無表情，扛著鬼頭大刀。麼公繞著刑樁跳著舞，敲著法器。

岑猛臉色異常冷峻，威風(fēng)凜凜地坐在太師椅上，一動(dòng)不動(dòng)。

51、田州土司府韋氏內(nèi)室門前 日——外

侍女下人們進(jìn)進(jìn)出出，氣氛緊張。

52、田州土司府韋氏內(nèi)室 日——內(nèi)

        幾個(gè)接生婆按著韋氏的手腳，韋氏使勁地扭動(dòng)著身子，痛苦地大呼小叫，聲音凄厲。

53、田州土司府刑場  日——外

又一遍催魂號吹了起來，麼公們圍著陸玉跳著舞，法器越敲越急。

陸玉披頭散發(fā)，眼睛空洞，眼神四散。

54、田州土司府韋氏內(nèi)室  日——內(nèi)

        接生婆們手慌腳亂，韋氏痛得吱哇亂叫。

接生婆：“用力啊夫人，用力，看見頭了，看見頭了，再用力——”

韋  氏：“啊，啊，老爺啊，啊，啊——痛死我了！”

韋氏的叫聲更加凄厲，接生婆們滿頭大汗，終于，嬰兒啼哭了。

滿臉是汗的韋氏頭一仰，身子癱了下去。

55、田州土司府刑場 日——外

        麼公跳過最后一遍舞，離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 法器和鼓聲都停止了，劊子手把鬼頭大刀揚(yáng)了起來。

56、田州土司府刑場 日——外

突然，一個(gè)下人闖入法場，用跑了調(diào)的聲音狂喊。

下  人：“老爺——三夫人生了，是個(gè)少爺！”

        岑猛舉起了手，劊子手的鬼頭大刀停在了半空。